潮新闻客户端 毕雪锋

秋日傍晚，偕妻、女儿和友一家聚于水库坝下的农家乐。饭后，拾级而上，踱步于坝上石径。

此时天色转暗，凉风萧萧，林木间枝叶婆娑，虽无欧阳文忠公“初淅沥以萧飒，忽奔腾而澎拜，如波涛夜惊，风雨骤至”之叹，但阵阵挲挲声夹杂着蝉噪虫鸣声，却时时在耳边萦绕。

待行至坝头铁门，却发觉早早落了锁。这时四周无灯，朦胧夜色就像油画布上抹了一层“象牙黑”，虽然浓郁，但不闷。亏了友与门卫熟识，不但开了门，还借了把手电筒，朋友在前照明，我们一行跟着。

环坝的山廓早已模糊不清，更别说坝里的水了，只有远处小山脚的“孤光一点莹”，沿着混混沌沌的水岸慢慢晕染开。听朋友讲，那是看守水坝闸门的房子，一个人一星期一换，寂寞得很！是啊，立在坝头片刻都觉得寂寥了，何况还要住下，还要周而复始的住。可转念一想，在寂寥中享受心情，在孤独中体验灵魂，譬如“修行”——不是吗？

“星星，满天的星星，快看！”女儿脆脆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。哦！夜空何时换上了“晚礼服”？亮亮的、闪闪的、密密麻麻的星星把月亮挤到了一边。我见过草原的星星，大而明亮却有些稚气；更见过水乡的星星，小而精致却有些冷艳。唯有这里的星星与人恰到好处地保持了距离，既不疏远也不亲近，宛如邻家女孩一般清新自然，可以让你细细打量，而不觉得唐突和心虚。

抬着头仰望星空，心境也跟着星群开始交换：既有“星汉灿烂，若出其里”的洒脱，又有“七八个星天外，两三点雨山前”的调皮；既有“星垂平野阔，月涌大江流”的壮怀，还有“昨夜星辰昨夜风，画楼西畔桂堂东”的牵绊。

星与星，璀璨的光晕传递着讯息——是兄弟抑或姐妹？星群与星群，深邃的空间缔结着情思——是恋人抑或知己？渐渐地，我的身心也随着松懈、空明、澄澈——入定、沉寂、融合。

“夜空中最亮的星，能否听清？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。哦，夜空中最亮的星，能否记起？曾与我同行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……”朋友的儿子打开手机，歌声飘浮，不经意间触动了脑海深处的回忆，我忽然感觉眼角涩涩的，仿佛被风迷了眼睛。

那时我还年少，六七岁的样子，连着一个星期都做着差不多的梦，梦里总是满天的星星，一块一块的星云盘旋起舞，动荡汹涌却真实炫目，迷人的色彩和光亮让人沉醉。我就这样静静地抬着头，望着，望着……直到后来看到梵高的名作《星月夜》才发现，这是多么相似的画面啊，简直可以和梦里的场景融为一体，可惜从那以后再也没做过这样的梦，也再没看过那样的星空。空间转换，时间荏苒，不经意间总会感慨万千。

“50，51，52……”女儿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，只见她正抬着头举着手对着星空旋转。“数错了，应该是70。”“快看这是大熊座，那边是小熊座。”“对！”友的儿子也大声应着，“看，这边是小狮座……”

看着两个孩子蝴蝶般穿梭的身影，我们几个大人都笑了，笑声传出很远，很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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